岳如戈

02

王杰希逆着阳光走进叶修的门诊，这时候时钟指针刚刚划向八点，性别平等保护部甚至还没有开始办公。

“请进，”叶修抬起头看向门口，“你好你好，初次见面，后生可畏啊。”

王杰希作势转身就走。

“诶诶诶你怎么回事……”叶修不满地叫住了他，“怎么两年过去了幽默细胞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呢。”

“哦，”王杰希面瘫着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久仰久仰，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两人对视片刻，忍不住笑了起来。

R大医学院两任学生会主席就这样完成了他们所谓的“初次见面”，久别重逢的那点尴尬也都一扫而空。

“你来我这儿实习我放心，”叶修大手一挥，“我觉得就不用我讲什么了对吧？有啥不懂的你直接问呗。”

“临床上什么情况最难解决？”王杰希也不跟他客气，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这个嘛，”叶修摸了摸下巴，“虽然手术的难度很大，但是最棘手的情况还是青少年性别分化，尤其是一分化就直接进入发情期的……”

门诊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撞开了。

“老大！”包荣兴冲进门诊，“沐橙姐说她来帮你带班坐诊，急诊室那里转来了一个性别分化的OMEGA！”

屋内安静了片刻。

“你什么时候，加载了一个叫做‘一语成谶’的BUFF的？”王杰希僵硬地扭头问。

“刚刚。”叶修显然也是目瞪口呆。

“姓名？年龄？家属来了没有？送来的人的性别？强制隔离了没有？”叶修带着王杰希一边往急诊室赶，一边问。

“高英杰，十五岁，从学校送过来的，据说家属在外地出差赶不过来，送他来的是他同学，一个未分化青少年，已经强制隔离了。”

“激素指数怎么样？”

“偏高，不能排除进入发情期的可能性。”

“得，那我跟王杰希都进不去了，你进隔离室吧。”OMEGA即将进入发情期的时候非常容易受到外部条件的影响，旁边有A就不用说了，体质特殊一点的人连O的信息素都有可能引起他发情。

“好。”安文逸冷静地推了推眼镜。

隔离室有一面墙是钢化玻璃，正对着观察室。叶修和王杰希走进观察室，坐下来看着仪器上的一排数据开始了讨论。

“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这是王杰希作为一个标准的学院派得出的结论。

“但是有风险，你知道性别分化直接进入发情期有什么后果吗？”在隔离室里做一手诊断的安文逸反驳。

“我当然知道，”王杰希相当之冷静，“但是我现在进去的风险，和就这么放任他的风险差不了多少。”

安文逸望向叶修，归根究底，叶修才是那个要承担风险的人。

叶修只觉得这一幕太熟悉了。

性别分化和其他的医科不同，由于人类信息素的千变万化和互相作用，这一门学科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虽然经验能够提供一些低风险的治疗方案，但是有没有更高效的方法永远都出于探索中。

而王杰希，在读书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地向众人展示他清奇的脑回路。几乎每一次，老师对他的方案都会给予“理论上可行，但是……”这一类的评价。

所以一向严谨的安文逸在此时对王杰希提出质疑，是一件很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叶修最清楚，在王杰希这里几乎没有“但是”，他之所以敢于尝试前人从未设想过的方案，是因为他一向都是一个能把“理论上可行”，变成“所以实际操作也可行”的人。

“王杰希的计算没有问题，高英杰应该是会被OMEGA信息素抑制发情期的体质，问题是，”他望向王杰希，“你确定你自己不是会被O的信息素诱导发情期的体质吗？”

“我没检查过。”王杰希顿了一下，还是诚实地回答了。

“叫护士长去，她以前查过。”叶修拍了板。

“激素下来了吧？”

“是是，”叶修连忙点头，“辛苦了辛苦了，你回去忙吧。”

陈果点了点头，转身回住院部了。

“幸好你们这儿的性别比例很均衡。”王杰希发表了一下客观评价。

“不，我们这儿上上下下只有急诊的小安和化验的罗辑两个BETA，堪称奇迹。”叶修松了口气，拧开房门看了眼一直坐在走廊上的少年，“嚯，你还没走啊？”

少年看到他眼睛都亮了，“蹭”地一下站起来，激动地问他：“我不放心……英杰怎么样了？”

“已经脱离危险了，”叶修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心，“人醒了之后陪他到门诊来一趟。”

直到快要正午时分，叶王两人才又一次见到这两个少年。高英杰看上去似乎仍然没什么精神，陪在他身边的乔一帆神情也不那么自然。

叶修和王杰希太熟悉这两人的表情了，前者是因为身经百战，后者是因为感同身受。

“坐，”叶修指了指桌子对面的两张凳子，不咸不淡地问了几个问题，开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字，“生理问题不大，你挺幸运的，回去好好吃药，过了这个月就行了。”

言下之意，心理问题爱莫能助。

“一帆说你一直都是很优秀的学生，”叶修继续头也不抬地打字，“突然分化成OMEGA一时接受不了是吗，你们俩跟这位谈谈吧，今天你的治疗方案还是他拿出来的。”

王杰希停下了写病历的手，抬头看了看高英杰，在对方怯生生地点了点头之后，清了清嗓子说了起来。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如你所见，我是一个OMEGA……”

望着两人震惊的表情，王杰希继续说了下去：“首先我想问问，你们觉得，不同性别的区别是什么？”

“……性状？”考虑到对方的职业，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严谨地说，是生理结构。”王杰希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一针见血地犀利问道，“那既然如此，你们究竟在难过些什么？”

他语气里透着严厉，高英杰和乔一帆一瞬间都听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