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如戈

07

“好久不见。”一个对于叶王二人而言都相当眼熟的身影就这么慢悠悠地站在了他们面前。

“……”叶修反复确认了一下电脑上的患者名字，“我还以为你走错路了。”

性别平等保护部经常需要雇佣一些律师来临时帮他们打打官司，其中喻文州和林敬言他们的合作相当愉快，胜诉率极高，一直被誉为是调解科的御用王牌律师。

“怎么会，”来人很淡定，“王学长也快要毕业了呢。”

“……”王杰希无语，没办法，学医的命运就是看着比你还嫩的学弟们走出校园，而你还得呆着。

“说吧，来干啥的？”叶修开门见山，“话唠这么少话我还以为世界末日了。”

“孕检。”黄少天面无表情地吐出了两个字。

于情于理叶修这时候都应该来一声“恭喜”，可是叶修只是皱了皱眉头，一边打印检查单一边说：“你们避孕工作做得真差。”

“我的错”和“我们能做的都做了，鬼知道是怎么回事”被喻黄两个人同时说了出来，黄少天不满地看了喻文州一眼，大概是在说“我不觉得是你的错”。

这种蹊跷的场合的确不太多见，王杰希一时心下有些疑惑——他跟黄少天仅在喻文州婚礼上有过一面之缘，对对方完全不了解。

等他们走了之后，大概是收到了王杰希的疑惑，叶修主动开口跟他解释了起来：“黄少天现在是我市公安局刑警重案六组组长，虽然是个OMEGA但是身体素质一流，号称能单挑ALPHA，战斗力爆表，立功无数，而且近两年颇有些继续往上走的趋势。”

王杰希秒懂，事业上升期怀孕的确是件不妙的事，他皱了皱眉：“要是真的怀上了怎么办？人流对人体伤害不小。”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叶修也是叹了口气，“总不能生下来吧？少天的性格先不管……他们两个人忙得要死，要不是意外他们两个大概现在还是注孤生的工作狂，生下来对小孩最不公平。”

“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王杰希也颇有些好奇。

“别提了，”叶修挥了挥手，“前几年那个某名校的投毒案你知道吧？”

“知道啊，好多年前的事了，不是一直到去年才最终判决么。”

“初级人民法院审理的时候喻文州是被告的辩护律师，黄少天是那个案子的负责人。”叶修一脸的不忍回首，“那时候喻文州也才刚毕业，没有经济能力自己开事务所，只能是在压力之下接了那个案子。你也知道那家家长脑子不太正常，明明证据确凿还坚持要求喻文州做无罪辩护，一开始谁也没想到是这个家长的主意啊，喻文州的能力你也是知道的，当时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后来呢？”王杰希隐约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黄少天差点把人打了一顿。”叶修叹了口气，“他制服在身，本来就差要被处分了……还是喻文州压下来的。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喻文州最后终于有实力出来单干了，然后推掉了那个案子。”

“中了。”叶修直接把检查翻到了最后一页，然后看了看黄少天铁青的脸色，“怎么办？”

喻文州望向黄少天，黄少天朝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拿掉。”喻文州转过来面向叶修，语气里也是相当的坚决。

叶修本来也就是象征性地问问，打印手术单的手指压根就没停过，唰唰几声就搞定了。

“给你排了下午的手术，”叶修把单子推给他们，“待会一起吃个中饭吧。”

“冒昧问一句，一直这么下去，你们在家里受到的压力也很大吧？以后有什么打算吗？”王杰希在席间仗着自己跟喻文州通过一起抢了三年的校长奖学金而造就的铁打的革命友谊，还是开口问了句。

“我们还在想，”喻文州叹了口气，“最近开会的立法议案你们看了没有？”

“基本都看了，你说的事哪条？”

“无论何种性别，一旦配偶怀孕，一律强制要求休陪产假，伴侣双方共同承担生育责任。”

“这个当然知道，”王杰希果断地点头，“最近就属这条争论得最厉害，好多人说这样做不利于企业发展什么的。”

“怎么就不利了，”叶修皱了皱眉，“我记得明明有附加预案是给予同时雇佣配偶双方的公司减税优惠的吧？”

“所以你们难道要等这个政策出来才考虑生小孩？”

“那估计在我朝，得是有生之年系列了吧……”

“所以到底有什么好争的？”黄少天冷笑，“建议OMEGA延长产假的时候就说哎呀这不是挺好的嘛尊重OMEGA的生命健康权啊让他们得到充分的休息，建议休陪产假了就说哎呀那怎么行呢要是同时雇佣了配偶双方公司怎么办岂不是用劳工荒吗，何必呢，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有什么掩饰作用吗。其实不就想说哎呀你们OMEGA休个产假挺好的这样我就能够更好地占据职业竞争优势啦，哎呀我不能休陪产假啊不然我竞争不过那些年轻人啊会丧失我的职业竞争能力的……”

虽然黄少天的废话一向很多，但是此时此刻没有人觉得他说的有一句是废话。

字字珠玑，字字诛心。

明明已是阳春三月，却掩盖不住一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