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乐】诗酒趁年华 FIN
叶修拎着行李袋轻松地走到了机场的集合门，令他意外的是，所有的人似乎都到齐了，在等他一个人。
“叶修，就差你了，你赶紧把你的护照交给我！”背对他的导游一边吼着，一边转过身来。
叶修的脑海里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噼里啪啦响过了一堆诸如“这导游怎么这态度”“这声音好耳熟”等念头，最终定格成了一条巨大的横幅。
我去，这不是张佳乐吗？！
黑体，初号，加粗。
“你退役以后就改行做导游了？”叶修一边掏着护照一边问。
“怎么，”张佳乐接过护照一愣，“你不知道我是导游？你难道不是特意来报我的团来摧残我的吗？我可是已经做好了折寿的准备啊。”
“我靠，”容是叶修也被这一番论调震惊了，“原来哥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就是这样的吗？”
“难倒不是？”张佳乐潇洒地转身走向值机，挥了挥手中厚厚的一打护照。
*
“这是导游的座位。”张佳乐严肃地看着叶修，面无表情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我晕车。”叶修厚颜无耻地申辩。
“坐第一排会死？”
“你这是欧洲深度游，你难道没发现这里除了我们其他人不是小情侣就是夫妻吗？”叶修义正言辞地为他人设身处地，“这种双人座位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比较好，反正你多数时间也是站着的。”
张佳乐听完之后没有动，然后在叶修以为他走神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人的行李扔到了第一排的座位上，然后抬手招来了一个真-晕车并且刚找他要过晕车药的小男孩。
“我们要把位置让给有需要的人。”张佳乐拍了拍手，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
叶修看着张佳乐，嘴角不经意地绽开了一丝笑意。
笑得真是得意啊，他想，这个人总是在自己达不到目的的时候得意不已，跟强迫症似的，是病，得治。
说起来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可是仍然熟络得好似当初。
“哦，看来你是觉得，”叶修一屁股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我们很需要双人座位了？”
*
“其实，”张佳乐做完了简单的行程介绍，重新坐回了座位，“你到底为什么会来报个团旅游啊？这不符合你的风格啊？”
“我弟弟觉得我需要出来散散心，强行报了团把我塞过来的。”
张佳乐本来随口想问问为什么，难倒你失恋了吗，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咽了回去。
两人就沉默地坐了一路。
*
“HEY，”张佳乐在吃饭的时候拍了拍叶修同桌的一个小男孩，“你和你父母旅游住房落单了，”他指了指叶修，“能不能将就一下跟这个怪大叔一起住？”
小男孩明显也被怪大叔一个人出来旅游的真相震惊了，他愣了一下，又说:“好啊。”
“乐乐你这不厚道啊，”叶修一边扯过张佳乐走向角落，一边叼着烟含混不清地说，“你还没问我愿不愿意呢。”
“你省省吧，”张佳乐一脸不屑，“人家不愿意还能在父母房里加张床，你不愿意是打算另开一间吗？这可是旅游旺季，酒店早就订满了。”
“我可以跟你住啊。”
张佳乐丰富的面部表情一下子变了，叶修看着那些肌肉一点一点舒张，直到面无表情，露出刀光般锋利的眼神。他挑衅地扬了扬脸，缓缓地抱起了双臂，音色如二月的冰霜:“叶修……你不知道我是弯的？”
他本来想说“你不知道我以前喜欢你”，后一思忖旅途漫漫，这时候撕破脸着实不太好。
“知道。”
“知道不懂得避嫌？”他冷笑一声，“君子不立危墙不入乱邦，叶神，万一擦枪走火我概不负责。”
这句话说出来张佳乐自己都心惊，其中字字血泪不知道是藏了多少年的怨念。他这句话放得有些狠，一时嘴快的冲动，如同覆水难收。
那是他征战荣耀十载春秋，除了冠军以外，最为刻骨铭心的执念。
“谁不是啊。”叶修弹了弹烟灰，淡淡地说着。
张佳乐怔住了，一时间的震惊甚至让他没有发现这之中应该避的嫌比原来多多了。
最终张佳乐还是把他的单人房跟小男孩的对调了一下，成功地让叶修住了进来。
张佳乐推门进酒店房间的时候，就看见叶修趴在阳台栏杆上，修长的手指烦燥地敲打着栏杆。呵，张佳乐愉快地开了口:“看到你这样，我觉得欧洲这边严格的烟雾报警系统和禁烟令真是大快人心。”
叶修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淡然并且罕见的没有反驳。
张佳乐叹了口气，把刚买的电子烟递给了他。然后自己也趴上了阳台栏杆，发起了呆。
他才是最清楚叶修为什么被逼出来单人旅游的人。
他们明天的行程是苏黎世，那座城市一度记载过他们的辉煌战绩。
而明天，荣耀关服。
最后还是叶修打破了这阵沉默。
“P一把？”他两只手指伸进裤袋，夹出了一张账号卡。
“来就来，我怕你啊！”张佳乐大声说着，同样也从身上摸出了卡。
荣耀联赛停赛有一段时间了，在联盟各家俱乐部出售或改装纪念馆的时候，他们这批选手几乎是不计代价地买下了自己曾经的账号卡，跟他们竞争的，无一不是土豪的敌队粉丝们。索性这两位所在的俱乐部一向堪称业界良心，在这方面不曾过度为难。
开机，入座，刷卡。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是刻在血液里的习惯。
再看向电脑时，屏幕上的角色赫然是当年沙场上征战加冕的经典。
君莫笑，百花缭乱。
*
苏黎世的天空一如既往的蓝。
叶修这种懒人，从未认真看过行程。他知道苏黎世是必经之路，可他觉得毕竟城市这么大，当年用过的体育馆怎么也不应该是个景点。
张佳乐无比嫌弃地问他:“难倒你们去B市不参观鸟巢？”
说来可笑，对于电竞产业的蓬勃发展和大好前景，苏黎世方面似乎早有远见卓识，当年修建这座体育馆作为第一场世界级电竞比赛的场所时就格外重视地设计出了华丽的造型和高级的配置，成为了当地地标般的旅游景点。现在的这座场馆，无疑是电竞比赛的一大热门象征。
可惜的是，他们亲眼目睹了荣耀从这个场馆里逐步地退出，甚至消失。
虽说荣耀的玩家早已不复当年，但毕竟是很多人青春的纪念。作为第一个发展起来的电竞项目，现如今落幕了也是免不了一番煽情的。旅行团抵达场馆的时候，大屏幕上呈现的赫然就是首届世界荣耀邀请赛的回忆视频。
结果就是，他们抬头一看，就看见了当年的自己满满地占据着整个屏幕。彼时中国队披荆斩棘高立领奖台顶端，每个人脸上都是说不出的狂喜。
年少轻狂，春风得意，长安花好。
“我靠，这不是导游吗？！”“还有那个跟导游住一起的大叔？我去这么牛逼？”看到大屏幕的当然不会只有他们两个，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领奖片段一出，旅行团里整个就炸开了。
毕竟是其他旅客自己跟人家也不熟，大家自然也不好意思，于是纷纷往某位多日来一直无处不在展现他的活泼的导游发起围攻。看到被团团围住逼着追忆似水年华的张佳乐，叶修一时间心情大好。
他突然就想起来当年夺冠的时候张佳乐第一个跳了起来，噼里啪啦用这几天飞快学会的英文跟主席进行了生涩的交谈，并最终说服了主席将披国旗绕场跑的机会让给了他。叶修深刻地记得那时候张佳乐笑得意气风发，身披国旗迎风快步，膨胀得像是鼓满的船帆。他回头冲着叶修一笑，眼角倒映了一点国旗的颜色。
那是一抹惊心动魄的红，从眼角蔓延至今，每每想起都能被撩动。
叶修那时就想，所谓一笑倾城，不过如此。
暗道一声栽了栽了。
“张佳乐。”他的声音不大，在喧闹的人群里更是微乎极微。但是他坚信，张佳乐一定能听见。
被集火的导游猛地回过头来，然后看了自己一眼，无声地笑了笑。
“叶修。”他的吐字清晰有力，同样被长街的喧嚣吞没。
接着，他比了个唇语，指了指大屏幕。
那句话字句寥寥，却像一把长剑，没入人胸口深处。
“那时的我们，真年轻啊。”
*
“五！”
房间里安静得只听见键盘鼠标的快击声，就连空气也是滞留不前的。
“三！”
叶修忙着和韩文清分出最后一场胜负。
“一！”
他看着自己屏幕上鲜亮光辉的“荣耀”二字，松手，释然。
然后还不等屏幕的关服通知弹出，他便踱步走向了阳台。
张佳乐瞥了一眼他那头的桌面，电子烟安静地放在角落里没有拿。他一时间也没有什么清晰的思绪，只觉得心情复杂，便也向阳台走去了。
谁知刚出门就不依不饶地撞进了一个充斥着烟草气息的怀抱。
“走路要看路啊张佳乐，”叶修凉凉地说着，转头却正对着一双乌黑发凉的眼睛，眼角薄凉，带着一股子狠劲和决绝。
一眼万年。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吻了下去。
等张佳乐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被叶修反压在阳台门上亲得气息不稳了。
“明天……要上阿尔卑斯山！”他别过一点脸，有些焦躁地说着。
“不是有缆车吗。”叶修含住他的耳垂，不以为然。
空气里的暧昧因子好像燃料一般被擦着，一路烈火熊熊，把理智烧了个干净。
“张佳乐。”叶修突然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轻轻念着。
怀里的人僵了一下，瞬间卸下了所有的挣扎。
*
巴黎圣母院，钟声杳杳。
“我都来过几百遍也就罢了，”张佳乐质疑地望着叶修，“你真的不进去？”
“在欧洲天天就是逛教堂逛教堂，”叶修摊手，“谁愿意老是进这种大同小异的地方啊。”
“拜托，”张佳乐翻了个白眼，本着为每一位旅客负责的态度，快步向正门走去，“这座圣母院不管规模怎么样，名气好歹是数一数二的好吗？”
他们并肩跨入教堂，昏暗的室内里有高挂的长灯烛火和整齐的长衣，可以细听讲经悠悠。
张佳乐淫浸教堂文化若干年，也是能听懂一两句的。他转头瞥见两个人在窃窃私语，一时间竟听愣了神。
“他们在说什么？”叶修见状发问。
“他们说……”张佳乐缓缓开口，“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
说罢他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头，两人之间一时间两两相望，默然无话。
“是啊，打完了……”叶修低声说着，一面扣住了张佳乐的手。
“你干什么！这是教堂！”从他的语调中显然可以听出炸毛的趋势，却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显得非常有趣。
其实张佳乐是真的有几分着急的，这是教堂，虔诚的教徒里反感同性恋的，决不在少数。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应行的路，你陪我行尽吧。”叶修无视了他的挣扎，用力握紧了他的手，无谓地说。
*
“这里就是著名的巴黎春天和老佛爷了，”张佳乐对着全团跃跃欲试的旅客做最后的讲话，“准备好你们的信用卡，开始战斗吧！”
话音未落，人群“哗”地一声散开，朝着著名的奢侈品购物中心走去。
“中国人民战斗力真是强大啊。”叶修目瞪口呆。
“呵呵，”张佳乐脸上写满了“习以为常”四个大字，满脸无所谓地问叶修，“你呢，不打算给苏沐橙带点纪念品吗？哎哟喂我还以为你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哥哥……”
“我一直都是，”叶修哼哼，“我怎么没给她带了，我给她带了个嫂子，服不服？”
*
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们与荣耀并肩；在未来的时光里，他们与彼此同行。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FIN—
【PS.《圣经》: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应行的路我行尽了，当守的道我守住了。】
